2004/11/18

Bicentennial Man -- 變人

壹、劇情簡介

《Bicentennial Man》 (雙百人,電影譯作變人)為科幻作家以薩‧艾西莫夫 (Isaac Asimov, 1920-1992) 為紀念美國開國二百年而寫做科幻短篇小說,因此短篇名稱取為《雙百人》。艾氏晚年在出版商撮合下,與另一名科幻作家 Robert Silverberg 將 Bicentennial Man發展為長篇小說《Positronic Man》(正子人)(葉李華,1999)。電影 Bicentennial Man 即以艾氏二篇小說為藍本拍攝而成。

故事敘述一位男士,馬丁先生,為了減輕女主人負擔,買了一台人形機器人幫忙家務,並將機器人取名為安德魯。在一次出遊時,安德魯不小心打碎了二小姐最心愛的玻璃馬,為了賠罪,安德魯看了許多木工的書,自己雕了一隻木馬給二小姐。男主人很驚訝於被設定為家務機器人的安德魯竟然會木工,於是將他的家務工作減少,讓他能多花時間在木工上。機器人生產公司獲知此事屢想將安德魯收回銷毀,以免『機器人生產品質控制不佳,機器人會做設定之外的事』消息走露。然男主人非常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機器人,除拒絕生產公司的要求外,還決定教安德魯讀書。

一日安德魯向男主人提出要求,希望男主人讓他自由,他仍然為主人一家人服務,但這是出於自願而非被人命令:『我讀了你們人類的書,知道有上百萬的人為了爭取自由而戰,如果有這麼多人為爭自由而死,那麼它一定值得擁有。』男主人答應了他的請求,他成為一個自由的機器人。

成為自由身後,安德魯做了一趟長達十數年的旅行,旅程中認識一位機器人專家,在安德魯的要求下,這位科學家將安德魯的外貌變得像真人一般。回到原先的城市後不久,二小姐因年邁去世了,死時手中還握著安德魯送給她的小木馬。

二小姐去世時,她的孫女波夏在床邊流下眼淚,安德魯卻因為身為機器人無法流淚。他希望自己更像人,能為傷心的事流下眼淚。於是潛心研究醫學,設計一套讓機器人能更為敏感的儀器。換上這套設施的他情感表達與人類無異,漸漸的,二小姐的孫女波夏忘了安德魯是機器人,她們相戀了。然而在法律前安德魯仍是一『台』機器人,他無法與人類結婚。為了讓法院承認他是人,他將自己改造成會老化的機器。他的決心及許多造福人類的研究讓法院終於承認他在法律上『人』的地位,但在法院宣布的前一刻安德魯已然死亡。

安德魯享年二百歲,服務馬丁一家達四代,死後終於達成『變人』的心願,成為馬丁家真正的成員。

貳、心得感想

初讀《正子人》,我以為這本書在探討的乃是一個根本的哲學問題:『什麼是人?人是什麼?』如安德魯在法院上答辯時所稱:

『對於人類的歷史,我比大多數人瞭解;我的研究救活了成千上萬的人們。當許多你們所謂的「人」正在醉生夢死時,何以我成為「人」的希望卻一再的被拒絕?』

至此,我不禁有些疑惑:如果『比多數人瞭解人類的歷史』是可以稱為人的原因之一,那麼記載著許多人類歷史的百科全書、光碟片是否也可以被稱為『人』?如果因為他的研究造福他人無數而可以將安德魯稱為人,反之,是否最醉生夢死的『人』也可以被剝奪成為『人』的權力?宣布安德魯成為『人』的法官並未解答我太多的疑問,『什麼是人?人是什麼?』依舊是個問題。

除了『什麼是人』這一問題,《正子人》譯者葉李華教授寫到:

雖然小說的主角是機械人,兩位作者卻不甘於僅僅寫一本機械人傳記。從書中字裡行間、從各個人類「配角」的際遇,都不難看出作者的苦心孤詣──透過一個永生機械人的觀點,來見證、來省思、來探討人世間的亙古難題: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名韁利鎖……(葉李華,1999)

如同葉教授所言,《正子人》雖為科幻小說,然而『科幻』僅是它的形式,小說本身的關懷仍在『人』本身,便如金庸筆下的小說,雖為武俠類型小說,但『武』祇是錦上添花之素材,小說的重心與焦點乃在『俠』字 - 對人的關懷,因而我將《正子人》推薦給我的朋友,另在電影『變人』上映時迫不及待的前去觀賞。在影片放映中,我理解到『變人』其實還有其他的涵義,它不僅是討論了什麼是人的問題,它也可以看為黑奴解放科幻版 -- 將故事設定的時間點往前推數百年,將安德魯角色由機器人改換為黑奴,這個故事架構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電影開始,機器人安德魯來到馬丁家,由家人驚訝的表情可以獲知機器人在那個時代尚未普遍,僅有少數擁有經濟資本的家庭方有能力擁有家務機器人分擔家務。對於安德魯的到來,大小姐頗不以為然並表現出不友善的態度:『它真是蠢死了』。趁著父母親不注意,她命令安德魯跳樓。男主人馬丁看到摔下樓的安德魯後告誡兩個女兒:『安德魯不是人,它是我們的財產。但是財產也是很重要的,從今天起我要妳們將安德魯視為一家人看待。』在我腦海中,浮上來的是一個飽受欺凌而受傷的黑奴,主人正在告訴他的小孩不可以欺負家裡的黑奴,因為『他是我們的財產』。

當我們以後設角度對文本進行分析,現下所擁有的知識影響了我們對於『機器人/黑奴』比喻的觀感。我們現今可以接受黑人也是人的想法,但是對於機器人是不是也能被稱為人便有不少質疑:如果機器人可以被稱為『人』,那麼汽車可不可以被稱為『人』?電腦呢?洗碗機呢?我們有太多的疑問。然而,時間往前推演數百年,當時的人們也無法相信黑人是人的想法,或是他們認為:『即使黑人是人,他們也是原始的、未進化的人種,與我們高貴的血統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的想像力有限,無法猜想再過數百年後人們如何看待『機器人是不是人』的問題,然而經由這樣的思考,我似乎可以揣摹數百年前的人們看待一個與自己不太相同的另一種族時是怎麼樣的想法。或許我們現今為黑人曾有的遭遇抱不平,但以一種同理心去想像當時西方主流社會人們的觀感,似乎西方人也不如我之前所想的那般邪惡。

在這段有關『財產宣示』的片段後,接續上演的是二小姐的玻璃玩具被摔壞,安德魯想辦法自學木工技巧,以木頭雕了一匹木馬給二小姐這一段。我腦中仍然浮現起一位黑奴被主人發現其藝術造詣,因此主人將這位黑奴的工作減少,以便他在藝術方面繼續發展的畫面。之後浮現了另一個較大的瞭解:這位黑奴所在的家庭必需有相當的經濟資本,唯有經濟的支援,主人才有能力購買一位黑奴 / 機器人做為幫傭,唯有相當的經濟資本,才能讓原先要幫傭的黑奴放著工作去發展自己的能力,而所積留下來的工作,主人可能需要蓄養另一位黑奴才能完成。另一方面,除了經濟資本外,主人還需要有相當的文化修養,他才能欣賞一件藝術的創作更勝於家務的勞動。

因此,這位幸運的黑奴 / 機器人必需幸運到足以同時擁有經濟資本與文化資本二種資源,他才能有機會去發展自我能力。此外,從『變人』中我們可以不時的觀察到,安德魯之所以為安德魯是因為他有著喜愛他的『家人』,而這些家人發揮了他們的社會影響力,包括請好朋友當律師,為安德魯打官司;請銀行界的好友為安德魯 ──史無前例地 ── 開設機器人個人帳戶;因身為機器人,仍然有許多時候受到人類的欺負,此時有安德魯自旅行中認識的好友幫他做完全的改造,讓他外表像個真正的人,使人們再也分辨不出他,無法欺負他……等等,都可以感覺到『社會資本』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安德魯幸運的利用 / 被提供豐富的社會資本,使他個人的奮鬥得以繼續進行下去。在此時,社會資本便有如阿基米德的槓桿,讓安德魯以『努力』為支點舉起了他的地球(雖然過程是費力的)。

在這科幻版的黑奴解放運動中,我感知的訊息是,教育的確能讓人獲得向上流動的機會,但是在教育的過程中,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缺一不可,唯有三者齊備,教育才能發揮向上流動的功能,也因此下階層民眾想經由教育達到向上流動的目的充滿了困難。現今的陳總統由貧民子弟成為總統的故事雖然激勵大眾,但畢竟是少數,更多的故事是中產階級,擁有某程度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再經由教育將子女推上更上層社會,因此,政府對於低收入戶的補助是輔助其脫離困境的必要非充份條件,如何在經濟補助之外給予更多的幫助是政府該予以考量的。

雖然在變人中探討『什麼是人』『科幻黑奴如何獲得人的地位』等議題,但是整部小說 / 電影中女性仍然失去了聲音,作者與導演將目光放在弱勢團體,卻捨去了女性,這一傾向在改編自小說的電影中特別顯眼。

電影中的女機器人加樂提雅一開始便是以一個吵鬧而無大腦的女性機器人出現,甚至因為過於吵鬧,安德魯以電鑽將之釘在牆上。這樣的描述複製了社會上對於女性的想像:『女性是吵雜不休的、女性是不聰明的』,對於一部探討『何謂人』的電影竟然出現此種場景真是讓人心酸難過。即便是到了結局,加樂提雅也改變成一位完全的人形機器人,她還是沒有脫離這個社會對於女性的想像:在結局裡她成為一位護士,而護士在傳統上被視為是女性的工作。於是女性被排除在『人』之外了,她們祇要不要吵鬧就好,如果要工作的話,也祇有護士適合女性,她們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她們所需要的是一切遵照男性的規則走!!導演可以接受一部機器有自我的發展、去追逐自我的生活,但是女性,抱歉,妳們是次等的人類,妳們不需要有自我。於是我對於電影仍有許多的期盼,希望有其他人重拍此部電影,將女性的議題重新來過,甚至將安德魯以女性機器人的角色出現,將整部小說重新改編再現 ── 安德魯所對應的有色人種雖然受到歧視,但是有色人種中的女性受到更多的歧視,如果以女性機器人的角度出發,或許可有更多的議題發揮!!

參、後記

初看電影我有一種不滿足感,在前半段改編尚小,與小說仍能良好對應,至中段起導演開始自己個人的創意,與小說已漸行漸遠,甚至加入了安德魯與人類相愛的故事,讓我有電影將小說庸俗化之感。然而在電影觀後一段時日,再讀小說,卻感覺小說內容過於冰冷、不帶感情;反倒是電影較有人味,易於親近。因此我不再敢說何者較優,祇能說兩者各有所長,皆值得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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